無邊風月傳05A  吳雙熱  著

第五回  金閶風雪訪豔騎驢 繡閣春燈分曹射虎(一)

    姑蘇本江南佳地,只今金閶十里,一片笙歌,女閭三百,頗極一時之盛。而在當時,初無豔藪,間有一二勾闌花草,粉飾太平,正如天半晨星,寥落可數,惟知桃花塢里,有名妓鶯鶯者,碧玉失小家之操,瓊花劫墮溷之身,解詩工畫,楚楚可人意,而雪膚花貌,尤能一笑傾城。顧芳心自傲,媚術未工,尋常紈袴傖,走馬過其章台者,輒飫閉門羹而去。而遇騷人墨客,則必慧眼垂青,款坐妝閣,焚香淪茗,談笑甚歡。
    杜蘭之猶父小杜亦嘗於楷杷門巷,一爲入幕之賓,小杜于十狷中年事最卑,貌亦最揚,談吐舉止又極蘊籍
風流。鶯鶯識其不凡,遽爾刮目相待,迨展問幫族,而鶯鶯驚問曰:“君非吴門十狷之一乎?”小杜亦詫曰:“卿亦知有吴門十狷耶?”因爲一一具道姓氏,并爲诸狷作口頭小史。”曰:“青蓮後人齒最尊而善詼諧,嗜酒如命,窮年沉酣醉鄉中,鼻赤如爛熟之橘。濂溪翁亦老矣,精于弈且嫻技擊,亦喜饮,惟食少辄醉,醉輒擊桌高歌,唱大江東去,鬚眉欲舞,氣意甚。张貢逸雲善辭令,朋儕會集,高談雄辯驚四筵,醉則使酒骂坐,莫能呵制。顧甚懼内,一聞床头人淺叱娇嗔,則身軟如泥,屏气不敢息矣。”吴下阿蒙,老書癡也,發一言題一詩恒流露其憨,每得未讀之書,輒如登徒子驀見色,身目灼灼不旁瞬,魂魄如丧云。虎溪釸徒乃一隐士,喜化裝爲簑笠翁,臨溪坐石,垂釸風雪中。且學圃,喜樹藝,故四時雜花盈其庭院,涉足其間,恍入衆香國中也。陳了青喜治佛學,年來且茹素,飲酒而不食肉,然好徵歌選舞于風月之場,自謂心中有佛无妓,目中有妓无佛。”鶯鶯儳言曰:“其人非頎然而長眉間有一二黑子者耶?”小杜曰:“然,渠亦曾来此間乎?”鶯鶯笑曰:“然,渠已隆中三顧矣。”小杜亦笑曰:“女諸葛亦曾鑒其誠慤,願效驰驅否?”鶯鶯正色曰:“妾雖混跡平康,猶懍小姑居處。”小杜急改容謝曰:“一言之戲,唐突美人矣”,遂續言:“吴守白解音律,滄浪生善繪事,孔夢花为文章魁首、诗酒神仙。頷多髯而身短,或呼之为矮脚雞冠,颇酷肖云。鶯鶯懸想其狀,不覺大噱。自是十狷姓名遂牢鐫於鶯鶯心坎之間。名妓好名,亦知崇拜名士。以視庸脂俗粉嗤問才人名士值得幾文錢者,逈不侔矣。
    而鶯鶯之芳名,得了青若小杜爲之游揚,從而十狷靡不豔且器之,相將過其妝台,一瞻風采。阿蒙为鹏郎授室之日,诸狷咸登其室。及夕,客之走伻飛箋呼妓侑觞者颇不乏人,一行紅粉肉豔屏風,鬢影釵光中雜以酒香,花氣氤氲得不分明。鶯鶯莺亦奉召,姗姗来迟,娓娓妙語。其侍兒阿玉,嬌小玲瓏,蓋豔葉也。於席間語小杜,謂姑娘位置自高,不应徵召。今夕惠然肯來,實破題儿第一遭也。由是十狷益器鶯鶯之爲人,益不敢作劉禎平視矣。是歲歲尾,連日朔風釀寒,蒼雲作雪,已而天公戲玉,白戰甚酣。吴中諸山埋頭雪中,其光瑩潔如玉。維時,十狷益興會淋漓,徵逐歡場酒食,發揮大塊文章,賞雪消寒,及時行樂。

参考译文05A

无边风月传  吴双热  著

第五回  金阊风雪访艳骑驴  绣阁春灯分曹射虎(一)

    苏州本是江南胜地,就说金门、阊门间的十里街市,一片笙歌,传说有女乐三百余人,到了现在,却几乎见不到有什么温柔乡了。偶尔有一两个妓院的花花草草装点门面,也就像晨间天上的星星,零零落落。然而都知道桃花埠里,有个名叫莺莺的名妓,原是小家碧玉,不幸沦落风尘。通诗词,能绘画,娇柔纤弱很称人意。而且冰肌玉肤,花容月貌,也有一笑倾城的姿色。只是一向心地孤傲,不甚媚俗。一般的纨袴子弟之辈来时,往往吃闭门羹。如遇骚人墨客来,则盛情相待,焚香烹茶,有说有笑,很是相得。

    杜兰的叔叔小杜时常去妓院,为莺莺院中座上客。小杜在十狷中年纪最轻,相貌也英俊,谈吐举止又儒雅风流,莺莺知其不是凡庸之辈,所以刮目相待,在问到小杜家族情形时,莺莺惊问道:“先生莫不是吴门十狷之一?”小杜也诧异道:“你也知道有吴门十狷?”于是一一介绍十狷姓氏及各人大略,道:“青莲后人是年纪最大的,并且善于恢谐,嗜酒如命,常年沉醉酒乡之中,鼻子红的像烂熟的桔子。濂溪翁年纪也不小,精于奕棋,且习武术,也喜欢喝酒,只是喝不多就醉了,醉后就敲着桌子高唱大江东去,胡须眉毛也跟着舞起来,甚是豪放。贡逸云善于辞令,遇到朋友聚会,就高谈阔论,时时语惊四座,酒醉则出骂语,劝也劝不住。但是非常惧内,一听到床头人轻轻的指责,就身软如泥,屏住气不敢呼吸了。吴下阿蒙是老书痴,说句话,做首诗,都流露出憨态。每看到未读过的书,就像登徒子蓦然见到美色,目光灼灼,别的什么都不顾了。虎溪钓徒是个隐士,喜欢扮作渔翁坐在溪边钓鱼,风雪也不误。且喜欢种花植树,在他的庭院栽满了各种杂花异草。到了他的园子,就像到了众香国一般。陈了青喜欢佛学,近年来吃素,饮酒,但不吃肉。然而喜欢风月场之歌舞,自己常说,心中有佛有妓,目中有妓无佛。”莺莺插话道:“这人莫非是高挑身材,眉毛间有几个黑点么?”小杜道:“不错,他也到这里来过么?”莺莺笑道:“他已经来过三次了。”小杜笑道:“你这个女诸葛是不是有心于他了?”莺莺则庄重回答道:“我虽然在勾栏里混日子,但仍然是小姑独处。”小杜马上道歉道:“开个玩笑而已,对美人有失尊重,抱歉抱歉!”又接着说道:“吴守白懂音律,沧浪生善于绘画,孔梦花为文章魁首,也是诗酒神仙,脸上胡须多,身材短小,有人叫他矮脚鸡冠,倒也相像。”莺莺想像孔梦花形状,不觉大笑。自此,十狷姓名牢记莺莺心间。名妓注重名声,也愿与名士交往。完全不同于那些庸脂俗粉,动辄说才人名士值多少钱。这也是性情所至。
    莺莺自从有小杜为她宣扬,十狷都很器重她。常常成群而来,一睹莺莺的风采。阿蒙在为其子吕鹏办婚事之时,诸狷都去祝贺。那天晚上,客人中派人喊妓女侑酒者随处可见,博得个红粉肉屏风,在鬟影钗光中饮酒作乐。莺莺也应召而至,但是来得迟。她的侍女阿玉,长得娇小玲珑,很符合衬托红花的绿叶身份,她在席间告诉小杜,说姑娘平日甚是高傲,一般人叫她是不会来的,今天肯来,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由此十狷更加了解莺莺的为人,益加器重,不敢怠慢。这年年底,连日刮风下雪,吴中地区的山都被白雪覆盖,光洁如玉。此时,十狷越发有兴致,常常聚会饮酒,写诗撰文,赏雪消寒,甚是热闹。

最后修改日期: 2020 年 8 月 18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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