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外传(01)  作者:一清居士 第一回  秋菊不岔泄幽情 来旺递解转大运(一) 千古兴亡事,荣枯何所知?
孽缘终必报,天地有玄机。 这首诗,是说茫茫人海,匆匆世事,兴亡荣辱,皆有定数。那作恶的,最终恶果自食;那为善的,最后必有好报。这乃是人世间之至理。有人云,虽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看《金瓶梅》中,西门庆一生作恶多端,结交权奸、卖官鬻爵、杀人谋妇、劫财夺妻、连下人妻子都千方百计,盘算谋取,真是禽兽不如,罪恶累累,罄竹难书。而到后来,只是精尽而亡、并非凶死,做了个风流鬼。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以报应如此不公?一清居士听得此言,笑曰:“天道玄远,世人安能尽知?况且,那《金瓶梅》中后半部,是他人续写,并非本传。一切奥妙,尽在《金瓶梅外传》之中,细读此书,乃知因果报应,丝毫不爽矣。”众人道:原来如此,请居士一一道来。居士遂将西门庆后事等一应故事,编纂成书,告白天下,看官切莫错过──却说那来旺儿,本是西门庆生药铺中伙计,做了多年,生意熟惯了,是个得力帮手,故此西门庆甚是看顾他。因他媳妇痨病死了,月娘又与他娶了一房媳妇,乃是卖棺材宋仁的女儿,也名唤金莲。当先卖在蔡通判家房里使唤,后因蔡通判坏了事,遂又出来,嫁与厨役蒋聪为妻。这蒋聪常在西门庆家答应,来旺儿早晚到他家叫他去,看见这个老婆,两个吃酒刮言,就把这个老婆刮上了。一日,不想这蒋聪因和一般厨役分财不均,酒醉厮打,动起刀杖来,把蒋聪戳死在地,那人便越墙逃走了。老婆央求来旺儿对西门庆说了,替他拿帖儿县里和县丞说,差人捉住正犯,问成死罪,抵了蒋聪一命。后来,来旺来哄月娘,只说是小人家媳妇儿,会做针指。月娘使了五两银子,两套衣服,四匹青红布,并簪环之类,娶与他为妻。月娘因他叫金莲,与潘金莲同名,不好称呼,遂改名为蕙莲。这妇人小金莲两岁,今年二十四岁,生的白净,身子不肥不瘦,模样儿不短不长,一双小脚儿尖尖翘翘,裹得比潘金莲的脚还小些儿。性聪敏,善机变,会妆饰,就是嘲汉子的班头,坏家风的领袖。若说他的本事,他也曾:斜倚门儿立,人来侧目之。托腮并咬指,无故整裳衣。
坐立频摇腿,无人曲唱低。未语人先笑,疑他别有私。这妇人初来时,还没什么妆饰。后来过了数月,因看见玉楼、金莲打扮,便把鬏髻垫得高高的,头发梳的虚笼笼的,水鬓描得长长的,在上边递茶递水,被西门庆睃在眼里,便要调这媳妇。第一遭,教来旺儿押了五百两银子,往杭州替蔡太师制造庆贺生辰锦绣蟒衣,并家中穿的四季衣服,往返也得半年期程。自打发来旺儿去后,便觎个机会,叫玉萧拿了一匹蓝缎子到他屋里,约他晚上在假山下面藏春埠里勾当。妇人贪他财物,复图恩爱,便被他勾搭上手。不期被金莲潜踪偷听,妒火中烧,撺掇西门庆唆使伙计来兴儿诬陷来旺儿侵吞家主钱财,并欲谋害家主,西门庆又到官府上下打点,欲将旺儿置之死地,或者远远充发了他。满指望钱能通神,自无不遂。谁知内中一个当案的孔目阴先生,看了他的案卷,晓得西门庆欲陷害此人,图谋他妻子,故而再三不肯送问,与提刑官道穿此事原委,两位提刑官也不好再替西门庆说话,延挨了数日,只把他当庭责了四十,论个递解原籍徐州为民。这边西门庆在家里,把消息瞒得铁桶相似,西门庆吩咐:“哪个小厮走漏消息,决打二十板!”故此他媳妇宋蕙莲,并不知一字,每日只盼他出来。西门庆哄他说:“我差人说了,不久即出。”妇人信以为真。一日风里言风里语,闻得人说,来旺儿押出来,在门首讨衣箱,不知怎的去了。这妇人几次问从小厮,都不说。忽见钺安儿跟了西门庆马来家,叫住问他:“你旺哥在监中好么?几时出来?”钺安道:“嫂子,我告你知了罢,俺哥这早晚到流沙河了。”蕙莲问其故,这钺安千不合万不合,如此这般:“打了四十板,递解原籍徐州家去了。只放你心里,休题我告你说。”这妇人不听万事皆休,听了此言,关闭了房间,放声大哭道:“我的人耶!你在他家干坏了甚么事来?被人纸棺材暗算计了你!你做奴才一场,好衣服没挣下一件在屋里。今日只当把你远离他乡,弄的去了,坑得奴好苦也!你在路上死活未知,我就如合在缸底下一般,怎的晓得?”哭了一回,取一条长手巾拴在卧房门槛上,悬梁自缢。不想来昭妻一丈青,住房正与他相连,从后来听见他屋里哭了一回,不见动静,半日只听得喘息之声。扣房门叫他不应,慌了手脚,教小厮平安儿撬开窗户进去。见妇人穿着随身衣服,在门槛上正吊得好。一面解救下来,开了房门,取姜汤撅灌。须臾,嚷得后边知道。吴月娘率领李娇儿、孟玉楼、西门大姐、李瓶儿、玉箫、小玉都来看视,贲四娘子也过来瞧。一丈青搊扶他坐在地下,只顾哽咽,哭不出声来。月娘叫着他,只是低着头,口吐涎痰,不答应。月娘便道:“原来是个傻孩子!你有话只顾说便好,如何寻起这条路来!”又令玉箫扶着他,亲叫道:“蕙莲孩儿,你有甚么心事,越发老实叫上几声,不妨事。”问了半日,那妇人哽咽了一回,大放声排手拍掌哭起来。月娘叫玉箫扶他上炕,他不肯上炕。月娘众人劝了半日,回后边去了。只有贲四嫂同玉箫相伴在屋里。这天金莲房里秋菊,因到茶房打水,闻得此事,也进来看。贲四嫂见有人陪伴,借故走了。秋菊问:“甚事闹得如此沸沸扬扬?”玉箫遂把来旺的事说了一回。秋菊道:“原来如此,委实苦了蕙莲。”遂同玉箫一同劝说蕙莲。玉箫道:“我还有事要回娘,去去就来,你等我回来再走不迟。”玉箫走后,房里只剩蕙莲、秋菊二人。秋菊道:“我的好嫂子!你已经哭了大半日了,就是流了一缸眼泪也不济事,不如寻个法儿救来旺回来。”蕙莲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过是只没脚蟹,有甚法儿救他转来?”秋菊见左右无人,便小声道:“如今有个现成的法儿,为何不用?”蕙莲收住了泪,道:“到底是什么现在的法儿?姐姐说与我听。”秋菊道:“世人皆知,此事全是金莲那贼淫妇撺掇咱爹做成,他因嫂子抢了他风头,故而三番五次在爹面前搬弄是非,捏造来旺儿许多不是处,要坏他性命,以绝你根本,使你站脚不牢。”蕙莲道:“虽是如此说,如何才能够让我丈夫回来才好?”秋菊道:“常言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打翻了这淫妇,你丈夫自然能回转来。这淫妇天天设毒计陷害他人,却不知自己却有一身不是处。如今只要把他与琴童儿勾搭的事揭穿,纵使他浑身是口,也难逃此劫。上次爹追问时,被春梅替他遮掩过了。可是,谁不知,爹要寻琴童讯问时,那淫妇却命春梅偷偷去琴童屋里,好半天才出来,若不是有鬼,为何专拣这时去和琴童说话,莫不是他三个一道商量好,来哄骗咱爹?”蕙莲道:“当真如此么?”秋菊道:“满院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瞒着爹一个人罢了。”
最后修改日期: 2020 年 8 月 18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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