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骨金莲 第十七章(1)

  简洁在离“星海人家”一百米的地方就远远地看见了余笑予。

  他的车停在小区的门口。

  教授则站在车旁和门卫说着什么。

  简洁将车靠了过去,探出头问:“出什么事了?”

  余笑予见简洁来了,苦笑道:“你快和保安说说,他不让我进去。”

  简洁打开车门让教授进了自己的车子,然后掏出警官证给门卫示意了一下。

  门卫自然二话没说,放行。

  简洁一边将车开向杜梅家,一边问教授:“他们怎么不让你进呢?”

  “别提了,他们先是问我找谁。我说到杜梅家等警官来,保安就说什么也不放我进去了。说是要等就在外面等。我就奇怪了,这么严密的保安制度,怎么会出凶杀案?”教授愤愤不平地说。

  简洁苦笑——要是小区里没出命案,保安制度哪里会这么严密?

  “你怎么知道杜梅家有篱笆?”简洁想起了正事。

  这时两人已经下了车,冒着雨走向杜梅家室外的那个庭院。

  刚才在电话里,余笑予问了三句话。

  “那个死者家窗帘下检查了吗?”

  “检查了,没问题。”简洁莫名其妙地回答。

  “那死者家里有没有屏风?”

  “没有。”简洁更加迷惑了。

  而教授的第三句话则让她惊呆了:“那她家外面有庭院,有篱笆吧?”

  虽然是问她,但口气就是肯定的口气。

  简洁一下子想起了杜梅家那个庭院,和围着庭院的装饰篱笆。

  “有,可你怎么知道的?!”简洁吃惊地问道。

  “先别问了,电话里说不清楚。我现在就去星海人家,你也快过来。”

  此刻,简洁又一次问余笑予。

  可教授没有工夫回答了——他看见那个庭院,就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般飞也似地奔了过去。

  简洁也狐疑地在后面跑着,来到了庭院里。

  当余笑予气喘吁吁地站在篱笆下的时候,他四处打量着,他在找东西。

  终于在庭院的一角他找到了一把侍弄花草的小铲子。

  教授不顾落下来的雨水和地下的泥泞,蹲在篱笆旁刨起土来。

  简洁一旁焦急地问:“你这是做什么?我能帮上什么忙?”

断骨金莲 第十七章(2)

  余笑予把手中的小铲子递给简洁,指着篱笆的另一头对她说:“你从那头开始刨,看看篱笆下面的土里藏没藏东西!”

  说完,他伸手折断了身旁的一根枝条,继续开始挖篱笆下面的土。

  此时虽是正午时分,但天空的云仍将太阳遮得阴着脸。

  而雨还在下着,滴落在两人头上、身上。

  转瞬间,两人就浑身湿淋淋的了。

  庭院里的花草在雨中轻微地摇摆着,仿佛在侧身看着这两个陌生人的动作。

  猛然间,简洁发出一声惊呼!

  然后冲着教授嚷道:“这下面有东西!”

  余笑予撇下手中的枝条奔过去看。

  ——在一处篱笆的下方三十公分深的土里,露出了半截塑料袋装着的东西!

  余笑予顾不得用小铲子刨,双手伸进土里将那个东西抠了出来。

  两人头挨着头凑在一起,视线都集中到了一起。

  那是一个普通的蓝色塑料袋,里面装着用报纸包着的东西。

  两人都禁不住用手摸了摸,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鞋?!”

  教授的口气带着疑问。

  而简洁的语气则带着肯定。

  因为作为女人,她敏感地感觉到手里摸到的是一只高跟鞋。

  塑料袋打开了。

  包在物品外面的报纸打开了。

  映入他们眼中的确实是一只黑色的高跟女鞋。

  而且鞋里明显的塞着一张叠成四方的纸。

  余笑予迫不及待地将纸打开。而打开纸的同时还掉出来一样东西。

  简洁拾起来,那是一截粉笔。

  而余笑予这时候已经看到了纸上写着的一句话。

  ——下一个人:钟艳红。

  “赶紧打电话,告诉他们查找钟艳红这个人!”余笑予冲简洁喊道。

  其实不用喊,当简洁的目光注视到这一行字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在掏手机了。

  但当她触摸到手机的一瞬间,她的电话也响了。

  余笑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呆立在那里紧张地看着简洁接电话时的表情。

  良久,直到挂机后的蜂鸣声刺耳地传出,简洁才无奈地看着教授说道:“晚了!刚刚在河松小区发现了一具女尸。——受害人就叫钟艳红!”

  接着她又补充道:“我知道那根粉笔是什么意思了——它提示着下一个受害人的职业。因为钟艳红是个小学教师。”

断骨金莲 第十八章(1)

  雨已经停了,但这个下午的天空仍然阴沉沉的。

  在河松小区F203栋702室里,气氛更是压抑。

  这是个普通的两居室的房子。坐落在普通的一个居民小区里。

  五十多平方米的空间里此刻聚集了二十多个人,分散在两个房间里。

  刘世明紧锁着眉头,来回地转头看着两间屋子里的景象。

  在主卧室这一间屋子里,警察在有条不紊地检查着现场。

  ——这个家的女主人被人杀死在卧室里。

  而在另一间屋子里,几个警察在给李培源和他的女儿做着笔录。

  但更多的话语是在安慰着他们——被杀害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她的妈妈。

  刘世明示意身旁的人再给那对可怜的父女倒些水。因为他听到父女俩哭得嗓子都已经沙哑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把目光移向主卧室的床上。

  那里躺着那个受害的女人。

  她叫钟艳红。一名小学教师。

  像大多数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那样,她的身材已经开始发胖,而且应该属于偏胖的类型。长相也是一般,没有什么特别的姿色。虽然也是赤裸着身体死在床上,但同杜梅的诱人身姿相比,看不出有性的关联在里面。

  她是窒息而死的。——嘴上、鼻子都紧紧粘着密封条。而她的面部呈现着扭曲的表情,可以想见在死之前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挣扎。而且被害人的头发也被剪掉许多。

  这具尸体让刘世明吃惊的还不仅仅与此。

  因为这具尸体和昨天命案的杜梅的尸体竟如此相像!

  ——身体躯干也是被绳子捆着,而且是被捆

绑成了一种更加非常离奇古怪的姿势。同侧的手脚也都被捆在一起。就是说:左手和左脚被捆在一起,右手和右脚也被捆在一起。

  ——尸体后背上也用口红写着一句诗。但却和第一次不同,这次写的诗是:“初三擎尖似新月”。

  ——女尸的双脚也同样被白布缠裹着。

  至于这具女尸的脚上是不是也写着字,现在还不得而知。

  因为现在简洁和余笑予正在床尾聚精会神地检查着死者的脚。

  看着钟燕红的尸体,刘世明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恐怖的场景:

  钟燕红赤裸的身体被绳子紧紧地捆绑着,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绳子深深地勒进肉里,将(禁止)勒得圆圆地膨出来。而且还把自己的身体捆成一个想都无法想到的形状。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奇形怪状的身体,也在承受着捆绑所带来的痛苦。因为她的两侧肢体被绳子强行分开,而且是角度非常大的斜向两侧,她的泪水随着大腿根部的撕裂般的疼痛而止不住流下来。而同时,两个胳膊也和两侧的大腿捆在一起,但胳膊已经被扭的将要失去疼痛的感觉。她只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处在任人宰割的地步。

  而这个时候,她才明白,疼痛并不是最令人恐怖和难受的,因为那张贴在她嘴上的密封条使得她连求助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

  刘世明想不出在临死之前,凶手是怎样地玩弄和折磨钟燕红,也无法知道这个可怜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忍受着怎样的痛苦。但通过钟燕红瞪得大大的眼睛以及紧紧握着的拳头,刘世明知道,这个可怜的女人在人间最后的一息是伴随着任何生命都无法体验的痛苦。

  想到这里,他不禁闭上了眼睛。但随即他又将眼睛睁开,目光紧紧跟随着余笑予。

  刘世明刚刚见过了余笑予,但却来不及多说话,只是简单的寒暄几句。因为有一双谜一样的脚在等着教授去破解。

  今天早上,当简洁把余笑予的推断告诉刘世明的时候,他心里还多少有些怀疑。

  可当他看到这具女尸后背的诗的时候,他完全相信教授的话了。

  “初三擎尖似新月”——今天,6月28日,正是阴历六月初三!

  于是,他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余笑予。

断骨金莲 第十八章(2)

  此时,教授正蹲在床尾,慢慢地将缠在死者脚上的白布一层层脱下。简洁也蹲在一旁帮忙。

  确切一些说,那应该是带血的白布。越贴近脚的白布层血色就更浓,象是将白布从中间画上一道明显的血线,然后慢慢殷开。

  当教授把死者脚上最后一层白布掀开的时候,简洁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女尸的左脚齐着脚趾关节处被利器齐齐地折断!血正是从折断处流出来的。

  但教授的目光却不在这里。

  他一眼盯住了女尸左脚的脚面。

  脚面上依然用口红写了一个“三”字。

  简洁也看到了字。她看了教授一眼,想从教授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

  但余笑予一言未发,开始动手解开女尸右脚的裹脚布。

  这次他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而且神情也越发紧张。

  当余笑予即将掀开最后一层裹脚布的时候,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屏住呼吸,慢慢地将最后一层白布揭开。

  ——右脚的脚背上写着一个“上”字。

  教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脸上竟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简洁刚才在车上只顾着开车赶路,而且被这个新命案牵着心,也忘了问教授是怎么知道篱笆下藏着东西。此刻她见教授发现了新的谜题竟然露出欣慰的神情,更是纳闷。

  教授到底发现了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问,教授已经猛地站起身,来到床头,他先是掰开女尸的手去看,然后又仔细地察看女尸的双肩。

  刘世明也注意到了教授的举动,急忙奔过来问:“发现什么了?”

  余笑予看了看刘世明和简洁,肯定地说:“快去小区里找所有的秋千,那里肯定有凶手留下的东西!而且十有八九是鞋!”

断骨金莲 第十九章(1)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好消息传来。

  屋子里,刘世明和余笑予焦急地踱着步子。

  这个小区很大,小区内的小广场也很多。那就意味着秋千也很多,而且分布得很散。找起来肯定得费些时间。

  他们在心里这样宽慰着自己。

  简洁也在室内,不过她没有配合两个男人的脚步。她坐在李培源和他的女儿身旁,耐心地安慰,也顺便询问着。

  “佳佳,你中午从学校回到家里,看到妈妈出事了,就打电话告诉了爸爸,是吗?”

  小女孩抽噎着点头。

  李培源搂着孩子:“艳红平时与世无争的,单位里,邻里之间,都没人说她个不字,怎么命这么苦!。。。。。。”

  说着,他的眼圈又红了。

  简洁递给他一张纸巾。“这几天,家里有没有接到过陌生的电话?或是你妻子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心情有没有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李培源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肯定地说:“没有。她这人平时有什么事都和我商量,不会隐瞒我的。所以,她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第一个就能看出来。”

  “发现家里什么东西失窃了吗?”

  李培源摇摇头。

  “那你有没有仇人之类的?”简洁又问。

  李培源确定的摇摇头。“我在地方史办工作,每天都是扑在史料堆里,和人打交道的机会比我妻子都少。我们还常开玩笑说,我是研究古人的,她是培养未来人才的。”

  简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点线索也没有。

  她站起身,走向余笑予和刘世明。

  “你就那么肯定?为什么要去找秋千?”简洁问余笑予。

  刘世明也瞅着教授,等着他的解释。

  “我是从缠足想到的。应该不会错的。”余笑予肯定地说。

  “缠足,在古代不光是盛行的风气,而且还有很多人研究它。研究小脚最有名的一个人是个清朝人,叫‘方绚’。他写了一本书,叫《香莲品藻》,详细地说了香莲的分类、式样、方法。还给香莲的美丑品位划分了等级。至于如何玩弄小脚,方绚也作了研究,他认为香莲在九种地方最好。在这九种地方,最能显示出香莲的娇柔可爱,供病态封建士大夫怜惜、抚摩。就是所谓的‘香莲三上、三中、三下’。”

  简洁和刘世明听到“三上、三中、三下”,更加聚精会神起来。

  “三上就是掌上、肩上、秋千板上;三中是被中、灯中、雪中;而三下则是帘下、屏下、篱笆下!”

  简洁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余笑予知道杜梅家有篱笆,为什么他在那里寻找。也为什么他看到这个死者脚上的“三、上”字样以后,就急忙看女尸的手掌和肩膀,然后就说罪犯藏的东西在秋千上。

  简洁看着教授,充满期待地问:“那这具女尸后背的那句诗呢?”

  刘世明也用急切的目光注视着余笑予。

  提到这句诗,余笑予的神情立时更严肃了:“有了这句诗,我想能推断出凶手下一次杀人的日期了!”

  刘世明和简洁异口同声地问道:“是哪天?”

  “应该是是后天——六月三十日。那天是阴历六月初五!余笑予肯定地说。

  “因为有了这句诗,我就几乎知道了整首酒歌的内容了。这首行酒歌是这样写的——初一高声双日默,初三擎尖似新月。底翻初五报上弦,初七举杯转复回。”

  余笑予顿了一下,又道:“当然头两句是这样的,而后面句子里日期不同的行酒歌也有很多。但我想凶手他费这么大的精力来预谋这两起凶杀案,他所选的日期一定有规律,很有可能就是按照初一、初三、初五这样的顺序来的。”

  刘世明紧锁着双眉点了点头,然后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焦急地自言自语:“那只鞋怎么还没找到呢?”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迟迟没有找到鞋的原因。

  是因为这场雨——这是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得出的结论。

断骨金莲 第十九章(2)

  小区偏南的一个广场上,被雨憋在家里一上午的孩子们在外面尽情地玩耍。

  也包括玩着秋千。

  他们看着被雨水淋湿的秋千板,愁眉不展。

  不知道是哪个聪明的孩子说了一句:“秋千板的下面没有水啊,我们把它翻过来就可以坐上去了!”

  这条建议很快得到通过。

  当他们将秋千翻转过来的时候,发现秋千板的下面用塑封条粘着一只高跟鞋。

  就如同“莫菲定律”说的一样:一件事情如果有向坏的一方面发展的可能,那它就一定会向坏的那方面发展。

  于是,这只鞋首先被粗暴地撕扯了下来。

  然后,他们发现鞋里还有东西。

  ——一只一次性塑料注射器;一卷头发;还有在头发的缝隙中隐约露出的一张纸条。

  这对于孩子们来说,无疑象阿里巴巴的寻宝一样吸引人。

  接下来,那只一次性注射器被扔掉了。孩子们对它不感兴趣。

  头发被拆开了。

  也打开了那张纸。

  他们却发现,里面除了一个“唐”字,并没有画什么寻宝图。

  于是,孩子们的满腔怒火发泄到了这只鞋子上。

  十分钟以后,当一名警员注意到这只鞋子的时候,它正被这群孩子踢来踢去地玩耍着。

最后修改日期: 2020 年 8 月 18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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